中医体质与心理症状的网络分析

Network analysi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constitutions and psychological symptoms

摘要

目的 对中医体质与心理症状进行网络分析，构建二者的网络分析图，探究体质与心理症状的关系以及不同性别之间网络结构的差异，为临床心理疾病的早期预防和治疗提供依据。 方法 以网络调查的方法收集调查对象的中医体质与心理症状，在R（Version 4.3.1）中使用qgraph进行分析和构建网络模型，利用graphical lasso对网络进行简化。使用bootnet对网络的稳定性进行检验，NetworkComparisonTest对不同性别之间的网络分析进行比较。 结果 气虚质、阴虚质、痰湿质为该网络中具有高中心性的体质；人际关系敏感、焦虑、抑郁、强迫症状是具有高中心性的心理症状。该网络中强度中心性稳定性为0.75，接近中心性稳定性为0.67，中介中心性稳定性为0.28，均达到了可接受的程度。不同性别的中医体质与心理症状网络不存在显著差异。 结论 不同性别的中医体质与心理症状网络是相似的，在该网络中气虚质、阴虚质和痰湿质是与心理症状相关的高中心性体质。在心理问题早期筛查中可结合患者的体质，针对体质进行调理，达到治未病的目的。

Abstract

Objective To conduct a network analysi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TCM） constitutions and psychological symptoms，construct a network analysis diagram of the two factors，explor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onstitutions and psychological symptoms，as well as the differences in network structures between sexes，aiming to provide a basis for early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of clinical psychological disorders. Methods An online survey was used to collect the TCM constitutions and psychological symptoms of the participants. The data were analyzed and a network model was constructed using qgraph in R（Version 4.3.1）. The graphical lasso was used to simplify the network. The network stability was assessed using bootnet. NetworkComparisonTest was utilized to compare the network analyses between different sexes. Results Qi deficiency，Yin deficiency，and phlegm dampness were constitutions with high centrality in the network，while interpersonal sensitivity，anxiety，depression，and obsessive-compulsion were psychological symptoms with high centrality. The network demonstrated acceptable stability，with a strength centrality stability of 0.75，a closeness centrality stability of 0.67，and a betweenness centrality stability of 0.28. No significant differences were found in the network of TCM constitutions and psychological symptoms between different sexes. Conclusions The networks of TCM constitutions and psychological symptoms are similar across different sexes. Within this network，Qi deficiency，Yin deficiency，and phlegm dampness are constitutions with high centrality correlated with psychological symptoms. In the early screening for psychological problems，regulations targeting patients’ constitutions can achieve preventive treatment.

Graphical abstract

关键词

中医体质 / 心理 / 网络分析 / 治未病

Key words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constitution / psychology / network analysis / preventive treatment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记载：“心志为喜，肝志为怒，脾志为思，肺志为忧，肾志为恐。”即情志为脏腑在体表的演变，身体症状的变化与心理症状是紧密相关的。中医体质根据身体症状的表现，将体质划分为9类^[1]，且每种体质的人群特点和性格特点各不相同^[2-4]。众多研究人员在研究中也指出了体质与心理症状的相关性^[5-7]。但是复杂的体质与心理症状的相关性网络在临床诊疗中不能选取核心的体质进行调理，从而对心理症状进行有效干预。而网络分析（network analysis）可以从复杂的关系网络中选取核心的体质与心理症状，从而对核心的体质进行干预，实现心理症状的及时干预与治疗。

网络分析由社会网络分析发展而来^[8]，能够估算复杂的关系模式，通过可视化的方式揭示网络的核心特征^[9]。不同节点之间的连线展示复杂的网络关系，节点之间连线的强弱代表其关系的密切程度，而强度中心性（Strength）、接近中心性（Closeness）、中介中心性（Betweenness）用来衡量节点的中心性，中心性越高即该节点在网络中具有更重要的地位^[10]。网络分析常用于精神病理学、心理学等方面，研究个体的行为或症状与其他行为或症状之间的关联^[11]。但目前尚未有研究进行中医体质与心理症状的网络分析。

“治未病”最早见于《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中的“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强调未病先防、既病防变、愈后防复^[12]。而中医体质作为个体生活习惯、遗传因素、环境因素等综合作用的结果^[13]，临床治疗中通过对个体的体质进行干预，使偏颇体质得到改善，从而对疾病进行早期预防与治疗。通过中医体质与心理症状的网络分析，寻找心理症状对应的高相关中医体质，进而对相应的体质进行针对性的干预，从而在心理症状未发生前或萌芽阶段便进行治疗。

《症状自评量表》（symptom check-90，SCL-90）从多角度进行心理症状的采集，可以反映调查对象的心理健康程度^[14]。本研究旨在构建中医体质与心理症状的网络分析，系统探究不同体质与心理症状的关系以及不同性别之间的差异，为临床心理疾病的早期预防和治疗提供依据。

1 资料与方法

1.1 研究设计

本研究为横断面调查，2020年2月24日至2023年9月11日，利用问卷星在互联网平台对18~65岁的人群进行性别、年龄、《中医体质分类与判定量表》、SCL-90的问卷调查与收集。

1.2 中医体质分类与判定

采用中华中医药学会认定的《中医体质分类与判定量表》进行体质辨识^[15]，该量表包含9种体质，60个条目。调查对象根据自身感受，对相应条目进行Likert五级评分。计算调查对象的原始分及转化分，依据标准进行体质判定。偏颇体质分数≥40分，则诊断为相应体质；30<偏颇体质分数<40，则倾向于该偏颇体质。判断为平和体质的标准：平和质得分≥60分，其他8种体质的得分<30分。因气郁质包含条目多与心理症状相关，平和质条目与其他体质重合率较高，因此本研究中纳入其他7种体质进行分析。

1.3 心理症状自评

采用SCL-90进行调查对象的心理症状测评。该量表包含90个条目，涉及躯体化症状、强迫症状、人际关系敏感、焦虑、抑郁、敌对、恐怖、偏执、精神病性及饮食睡眠10个因子。本研究采用躯体化症状和饮食睡眠外的8个维度进行分析。

1.4 调查对象

采用问卷星收集的8 044份中医体质量表和4 101份SCL-90量表。根据用户ID与IP地址将2份问卷进行匹配，剔除存在缺失值、用户ID或IP记录不全及存在多个重复ID或IP的问卷，筛选符合条件的问卷纳入本研究。

1.5 网络分析

网络分析中的网络由节点和连边组成，节点代表网络中的中医体质类型或心理症状；连边表示节点之间的关系，它表示节点之间的互动或依赖关系。在R（Version 4.3.1）中使用qgraph进行分析和构建网络模型。将各体质的得分和心理症状的得分纳入网络进行分析。在网络中1个节点代表一种体质或心理症状，节点之间的关系用线条表示，绿线代表正相关，红线代表负相关。根据节点的强度中心性（strength）、接近中心性（closeness）和中介中心性（betweenness）筛选核心体质与心理症状。利用graphical lasso（glasso）确定稀疏的精度矩阵，估计多个变量之间的条件独立性关系，对网络进行简化^[16]。网络构建时，根据节点之间的相关性矩阵，按照相关性系数进行边线连接。Glasso网络分析时通过最小化似然函数，对相关矩阵进行L1正则化处罚，保留最重要的边，将弱相关的边设为零。不同节点的位置基于力导向布局（fruchterman-reingold algorithm）进行放置：所有节点相互排斥，而节点之间的连线越多或相关系数越高，则其吸引力越大。在反复迭代中，使节点的引力与排斥力达到平衡，从而形成最终的网络结构^[17]。使用bootnet对网络的稳定性进行检验，检验指标（Cs）在0.25以上可以接受，0.5以上较佳^[10]。利用NetworkComparisonTest对不同性别之间的网络结构进行比较。检验标准α=0.05。

2 结 果

本研究共纳入420例调查对象，其中男性124例（29.52%），女性296例（70.48%）。其中医体质分布与心理症状测评见表1。SCL-90的各心理症状得分均不服从正态分布，以M_d （P₂₅，P₇₅ ）表示。

2.1 中医体质与心理症状网络结构图

中医体质与心理症状之间存在多组相关关系（图1）。二者关系最密切的关系如下（括号内为心理症状）：气虚质（抑郁）、气虚质（人际关系敏感）、阴虚质（强迫症状）、气虚质（强迫症状）、痰湿质（偏执）、阴虚质（抑郁）。在网络分析图中，中心性最高的中医体质为气虚质（Strength=1.09，Betweenness=0.77），阴虚质（Closeness=0.82，Betweenness=1.48），痰湿质（Strength=1.01）。中心性最高的心理症状为人际关系敏感（Strength=1.44，Closeness=1.55，Betweenness=1.77）、抑郁（Strength=0.87，Closeness=1.38，Betweenness=0.49）、强迫症状（Closeness=1.59，Betweenness=1.48）、焦虑（Strength=0.97）。中心性较高的症状还包括偏执（Strength=0.50）（图2）。

2.2 稳定性检验

稳定性分析结果表明，网络模型是稳定的。在3种中心性指标中强度中心性是最稳定的（Cs=0.75），其次是接近中心性（Cs=0.67），而中介中心性（Cs=0.28）是最不稳定的，但是均达到了可接受的程度^[10]。

2.3 不同性别网络模型差异分析

男性和女性的中医体质与心理症状网络模型相同（图3）。男性的中医体质与心理症状的网络分析中，中心性最高的体质为气虚质（Strength=-0.10，Closeness=0.74，Betweenness=2.19）和痰湿质（Strength=-0.42，Closeness=0.01，Betweenness=0.88），中心性最高的心理症状为人际关系敏感（Strength=1.16，Closeness=0.83，Betweenness=-0.05）、焦虑（Strength=1.08，Closeness=1.59，Betweenness=2.19）、和强迫症状（Strength=0.89，Closeness=1.13，Betweenness=0.51）。女性的中医体质与心理症状的网络分析中，中心性最高的中医体质为气虚质（Strength=-0.21，Closeness=0.69，Betweenness=3.01）和痰湿质（Strength=-0.45，Closeness=-0.12，Betweenness=-0.51）；中心性最高的心理症状为人际关系敏感（Strength=1.13，Closeness=1.31，Betweenness=0.37）、焦虑（Strength=1.04，Closeness=0.88，Betweenness=-0.51）和抑郁（Strength=0.99，Closeness=0.76，Betweenness=-0.22）（表2，图4）。在2个网络模型中，气虚质中心性均与痰湿质相近。Network Comparison Test结果显示两网络模型之间不存在明显差异（P=0.27），二者强度中心性也无明显差异（Strength_男=6.81，Strength_女=6.68，P=0.62）。

3 讨 论

本研究构建了中医体质与心理症状的网络分析模型。气虚质、阴虚质与多种心理症状存在高相关性，同时也是网络分析中具有高中心性的体质。心理症状中人际关系敏感、焦虑、抑郁、强迫症状等是具有高中心性的症状。对不同性别的中医体质与心理症状的网络分析对比表明，二者不存在显著差异。不同性别的人群出现的心理问题会存在一定的差异^[18]，男性在面对心理问题时，往往更少选择进行心理治疗^[19]，而通过体质进行干预，则可以避免因性别角色认同导致的男性在心理症状恶化时才进行治疗的情况^[20]。

中医理论中认为情志与脏腑紧密相关：“五脏内生化为五志”，这表明人的心理状态以生理功能为基础，因此脏腑功能的变化会导致心理状态的改变。本研究中气虚质为核心的中医体质之一。中医理论认为“气实形实，气虚形虚”，气虚质人群气的推动和激发作用减弱，常出现气短、倦怠和面色萎黄等躯体症状^[21]，同时此类人群有内向与情绪不稳定的特点^[22]，常会出现焦虑、人际关系敏感等心理症状^[23]。研究发现气虚质人群心肺功能降低，导致血氧水平下降，在焦虑、紧张等情况下因应激反应的发生，更容易产生人际关系敏感、恐怖等心理症状^[24]。气虚质人群的脉象表现上，左关脉能量较低，即气虚质人群肝功能相对较弱^[25]。而肝主疏泄，可以调节精神情志，因此气虚质人群的情志调节能力相对减弱，更易于发生异常情志活动。此外现代研究也发现气虚体质人群更容易产生心理亚健康和抑郁等心理症状^[26-27]。

阴虚质为另一种高中心性的体质。《灵枢·刺节真邪论》中记载“阴气不足则内生热”。阴虚体质人群因体内津液等阴液不足，常表现为面色潮红、手足心热等现象^[28]。《生气通天论》中对阴气的描述为“阴气者，静则身藏，躁则消亡。”即人若安静泰然，则阴气充足；若躁动不安，则阴气消亡，因此阴虚人群往往会表现为身体燥热，情志躁动不安^[29]。现代研究中发现，阴虚质人群下丘脑-垂体-甲状腺轴、下丘脑-垂体-肾上腺素轴激素分泌异常，其皮质醇和促肾上腺皮质激素明显小于平和质人群^[30]。促甲肾上腺皮质激素含量降低，可导致皮质醇分泌减少，而皮质醇的正常分泌可以有效地调节负面情绪^[31]。皮质醇通过对交感神经轴激活后释放的神经类物质儿茶酚胺进行调控，可以有效调节交感神经轴的功能，有利于控制情绪的发生发展^[32]。因此皮质醇水平降低时，个体的负面情绪则不能进行及时调控，焦虑、抑郁等心理症状便会增加^[33]。流行病学研究调查中也证实气虚质为抑郁、焦虑等情绪的重要危险因素^[34-35]。

痰湿质人群多形体肥胖，常见容易困倦、身体沉重等临床表现。该类人群性格特征多表现为温和、稳重、豁达等。但由于外感湿邪、湿伤脾胃，导致脾胃化生气血功能减弱，正气不足，进而有自卑倾向^[22]。现代研究中发现，痰湿质人群胆固醇、甘油三酯、血糖等含量显著高于正常人群，且其全血黏度、红细胞电泳、血沉等也均高于正常人^[36]，这表明其能量代谢机制异常，且处于内敛状态。中医体质与人格关系的研究中发现，痰湿质与气郁质对精神刺激的适应能力较差，且痰湿质与典型内向、典型不稳定、精神质等有高相关性^[37]。因此痰湿质人群较容易产生焦虑、抑郁等负面情绪^[38]。

阳虚质、湿热质、特禀质、血瘀质4种体质与心理症状关联性相对较小，这与既往的研究基本一致，即心理症状多与气虚质、气郁质、阴虚质有关^[22]。中医体质与心理症状的网络分析研究，一方面可以基于早期的体质辨识，及时进行体质调理，从而避免心理问题的产生与发展，实现治未病的效果。另一方面，心理症状具有一定的隐蔽性^[39]，患者往往隐匿自己的情绪，不愿进行暴露，这对临床的诊断与治疗造成了一定的困难。而通过身体症状对心理症状进行相关分析，则可以实现早发现，早治疗，避免病情的进一步恶化。

本研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①本研究纳入研究对象为420人，数量相对较少。②本研究仅纳入了SCL-90心理评分量表，该量表中仅包含部分心理症状，而网络分析中纳入的变量会影响最终的网络模型，但本研究的网络模型通过了稳定性检验。③本研究为横断面研究，对于心理症状与体质不能进行因果分析。在下一步的研究中，本研究将对样本量进行扩充，纳入更多的诊断指标，并进行长期的跟踪随访，从多角度进行中医体质与心理症状的分析。

本研究构建了中医体质与SCL-90心理症状网络分析模型，数据表明气虚质、阴虚质、痰湿质为高中心性的体质，焦虑、抑郁、人际关系敏感、强迫等为高中心性的心理症状。在临床诊疗中，可以通过体质辨识进行心理症状的发展预测，通过合理的饮食运动等方式进行体质调理，避免心理症状的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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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资助

国家重点研发计划资助项目(2022YFC3502305)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82205315)